风雨如晦
（灵感来源于害羞先祖）
（送君是鼓的别名，文鹄是瑟的别名。主人公的名字都是乐器。）
（是糖！）
（零）
光历318年，人们发现了一种能储存能源的矿石。很快，人们投入了对矿石资源的疯狂采集之中。然而，这种神奇的深色矿石，虽然能带来能量，也是腐化的根源……
（一）
我叫送君，是天空王国里一个普通的少女。我的生活悠闲自在，成日里只是在花田中扑扑蝴蝶，在草野里打几个滚作乐，或者在山丘上躺着仰望蓝天。蝴蝶翩然聚散，花草清香袭人，我一躺常常就是一整天。
这样的日子总是有些无趣，我盼着能早日长大，为王国做些事情。邻家的叔叔负责建造船只，我计划着，等成年了就请示长老去给他当学徒。
我也总和文鹄一起，他是我从小结识的伙伴。在层层叠叠的山云下，漫山遍野的绿草中，他弹琴，我敲鼓，日子就这样慢慢地从稚子晃到成年。
那一日，我依旧和文鹄一起，在绿野中奏着我们新谱的曲子。长老突然来找到我。她说既然我已成年，也是时候去为王国做一些贡献了。近日里，有族人发现了一种能够储存能源的神奇矿石。她让我带着几位快成年的姐妹，去山中开采矿石。比起造船学徒，成为开采新能源的小队长无疑更有意义——我十分兴奋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长老。
长老向我点点头便转身离去，她还要去通知另几位小队成员。我看着旁边的文鹄，激动地跳了起来。我早就嫌蝴蝶罐子过于笨重，如今出现了新的能源，想必一定更轻便，效率也高；这对于天空王国意义重大，或许能对王国科技起到革命性的进展。能成为开采矿石的一线人员，这无疑是长老对我的认可，也是一种光荣。
可文鹄却面有忧虑，他踌躇地开口，告诉我最近的传言。这种神奇矿石，虽能带来能源，但也会对周围造成腐化，从人到兽，乃至一草一木，流水清风，都会受到影响。他劝我最好不要前去矿区，以免被腐化侵蚀，就留在草野当个造船学徒，闲暇时也能与他合奏，岂不更好？
我第一次与文鹄产生巨大的分歧。这可是长老亲派给我的任务！更何况这种推进王国的大事，怎能受流言影响？我们吵了一架，不欢而散。
我还是去了矿区。当天，文鹄牵着我的手，飞过翻涌的云海和茂密的林木，把我送到了大门前。他依旧有些担忧，试图在最后关头劝阻我。我没有再说话，只是抱了抱他，就转身走进了矿区。在门内，我冲文鹄挥手道别，门缓缓合上，我没有看清他的表情。
（二）
几日间，同伴们也陆续到齐。
作为小队长，我需要制定小队的开采方案。我和同伴踏遍了矿区山林的每一处，选定了几处地点开凿矿道。几位姐妹都能干又友善，小队的工作进展也十分顺利。
只是矿区里的日子总是在下雨。这雨不是普通的水，而是带有腐蚀性的酸雨。一开始还是几日一雨，之后是几日有一日不雨，再之后就是日日连绵。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山石上，又沙沙地落在树叶上，脚下山溪潺潺作响，高处的山鸟一直在鸣唱。矿区少有人至，除此之外，听不见其它。
我在轮休时，总会拿出我的小鼓。在雨幕围遮的山亭里，击鼓哼唱。
“风雨凄凄，鸡鸣喈喈。风雨潇潇，鸡鸣胶胶。风雨如晦，鸡鸣不已……”
恍然间，又想起往日里和文鹄一起奏乐的场景。虽然临走时吵了架，可是许久未见，倒也……
我摇摇头，决定不去想他。但又觉心烦意乱，无法再唱下去，于是就收起鼓在矿区到处闲逛，脑子里胡思乱想。那传言到底不是空穴来风，开采出的深色矿石确实会对环境造成腐蚀。不仅仅是雨，脚边的许多植物也异化了，开出妖艳而又硕大的花朵，泛着金属光泽的蓝，而又呈现被腐蚀殆尽的锈黑色。留下这种植物对环境或许更糟，不如烧掉干净，没想到在点燃后，这花竟然把平日吸收的矿石能量释放出来，裹挟着点点火星，就定定地悬浮在空中。我瞠目结舌，却又无可奈何，只能叹息而去。
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矿区的大门前，那日文鹄送别我就在此处，依稀记得当时天气很好，云间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在草地上，照得小雏菊金灿灿的。我抬头望向门外，却见林间只有绵绵细雨。远处的云，一层一叠，都是深灰的阴雨色。
莫非草野上，也下起雨了吗？那文鹄……
（三）
今日又轮我当值，我背起小鼓进了隧道。
当然，鼓对于开采没有任何作用，甚至有些累赘。但是只要背着小鼓，我就想起当时和文鹄在草野奏乐唱歌的日子。
一个同伴突然进隧道来找我，说有人在矿区外等着见我，她先替我一会班，让我去见人。我匆匆走向矿区大门，心里有些疑惑。是谁呢？是文鹄吗，可是他不喜欢这里，应该不会愿意过来吧……
那怕时隔数十年后，我依然能回想起当时文鹄隔着层层雨幕，撑着一把伞，静静地望着我的那一刻。雨声渐渐模糊，山鸟也停止了鸣叫，只有我的心跳和远处的隐雷混杂在一起。
“你来了。”
“我来给你送伞。以前可以不打，如今不行了。”
“只有一把伞，我打了，你怎么办？”
“我不进矿，不要紧。”
“然后呢？你要回草野去吗？”
“草野如今也下起雨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就留下，在山里陪你吧。”
“你不怕被腐蚀吗？山里的腐蚀比草野严重的多。”
“你都留下了，我有什么留不得？”
我抬头看着文鹄的眼睛，依旧是与以往一样的温柔神情，但不知怎的有些灼目了，晃得人不敢再看。
“好。那我带你进去吧，最近也有些人想搬进来呢。”
我们并肩走在一把小伞下，雨滴落在油纸布上，咚咚咚，咚咚咚。
“你觉得我也去采矿怎么样？”
“你不当琴师了吗？”
“好像最近王国更需要采矿人。”
“采矿人可以有很多，但是弹琴像你一样好的人可没有几个。”
“可你不陪我弹琴，我只好去陪你采矿了。”
傻在原地的我，只看见文鹄的嘴唇一张一合，大脑一片空空，什么也没听进。
“……好不好？”
“什么？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我以后一直陪着你，好不好？”
我直愣愣地盯着他，良久，轻轻点了点头。然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伞，“矿道就在边上我这就打伞进去了你就在小亭子里等我出来吧”，火急火燎地向前跑去。
跑了两步又顿住了，转身回头看着他，挥了挥手，“待会见。”
他也挥了挥手，“待会见。”。
我跑进矿道里，脸上还是烧得慌。
（四）
我和替班的伙伴交接完，继续在矿道里开采深色矿石，思绪却总是飘到小山亭那里去。
隐隐约约间，我听见隧道外传来琴声，还有一人在吟唱，“溪缭双衣带，桥森百足虫。伞声松径雨，巢影柳塘风。”。
深色矿石变得可憎起来，今天的任务量仿佛格外繁重，似乎用尽百年才能完成。而我又是一个被海妖迷惑的水手，早已丧失掌舵的能力，囿于困境却无处自救。
“追程非要缓，路滑试匆匆……”
……
终于磨到了下工的时候，任务量只完成了八成——还有六成是今日早些时候就做好的。让矿石去见晨岛先祖吧！我急匆匆地打起伞就往外走。
文鹄就在对岸的小山亭里，静静地弹着琴。虽然无边无际的雨幕昏暗了整座矿山，但是他的面容依旧十分清晰，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光彩，像是光之神祇最为得意的作品。
我撑伞飞了过去。琴音停了，他抬头看向我。
“文鹄，久等了。”我把伞支在亭子里，坐了下来，“我最近新作了曲子，和着鼓唱给你听吧。”
“风雨凄凄，鸡鸣喈喈。既见君子，云胡不夷。
风雨潇潇，鸡鸣胶胶。既见君子，云胡不瘳。
风雨如晦，鸡鸣不已。既见君子，云胡不喜。”
“怎么样？”
文鹄点了点头，“很好听。”
“那我以后日日唱给你听吧，不去采矿了。”
“可你不是挺喜欢采矿的吗，这还是长老亲派给你的任务呢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我想好了”，文鹄笑着看着我，“以后每天你去采矿，我就坐在小山亭里弹琴。你虽然看不到我，但总能听到我的琴声。这山中空寂，如果有了琴声，想来别的采矿人也会开心的。”
“这样好”，我拍手答应，“你虽然看不见我，但是我就在你旁边的山里。这勉强也算我陪着你弹琴了。”
“那以后你陪着我弹琴，我陪着你采矿。”
我点头答应，牵起文鹄的手。
“不早了，一起回去吧。”
我们共打着一把小伞，就这样一起走下去。
（完）
